冷空气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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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发表日期:2022-02-23 21:34
可乐不耐受
期望着能够早些见到兄弟们,开学前大约五六天,我就已经从家回到学校。跟父母解释这么早回学校的借口无外乎为从更快地进入学习状态到学校比家能够提供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等等。美名其曰:一切服务于学习,然而回到学校大部分也都是躺在床上玩手机,连下楼吃饭的力气都不想使。
对于我来说,提前回学校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要尽早地拥抱南方温柔的暖意,说来倒也惭愧,作为一个北方人却受不了北方的寒。春假在家期间,我多半是厚厚的睡衣在身,然后再戴一个加厚的绒帽,把自己敏感的肌肤藏在厚厚的毛绒下,连最爱的打游戏项目都因为心疼自己手暴露在冷空气外而失宠。还要多亏睡衣不是白色的,不然就真就活成了臃肿而又滑稽的雪人。朋友经常开我玩笑说,这么怕冷,你不就成了半个广东人。仔细一想可不就是,作为四川人的老妈传给我一半爱吃辣的基因也敌不过我吃粤菜的两年。咸甜口的粤菜硬生生把我从吃辣狂魔变成了忌辣小子。
一个月的假期,除了食堂门口的盆景,学校也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变化。可能因为欢庆春假,学校在食堂门口放置了两棵大柑橘树盆景,其上结的柑橘虽说不能吃,品相倒也诱人。柑橘树下又放置了几盆紫黄相间的芳菊。上为柑橘,下为芳菊,人送外号“柑菊”。这组合也算是老演员了,欢迎新生时学校门口摆过,超市周年庆门口也摆过,都是同样的组合,同样的一上一下,同样的紫黄相间。像是被资本家榨取了最后一丝剩余价值,只留一个肉体空壳在不同场合配合表演。
本来想着开学前这样的生活状态也不算很差,每天吃饭、睡觉、躺尸以及已经形式主义化的健康申报,留下一丁点学习时间图个消除心里的罪恶感。可是就在开学前的一天,疫情卷土重来,肆意地在深圳作乱。除了疫情还有突如其来的冷空气,就像当年西边的落榜艺术生带着斯洛伐克小弟越过边境直捣波兰,其势凶猛,防不胜防。
开学后跟朋友去食堂吃饭,“柑菊”组合竟神奇地没被搬走。不过冷空气夹杂着点点冷雨,已经让它俩失去了大半生气。尤其是下边的芳菊,不仅要遭受到高大的柑橘树恶意抢占阳光,还要承受连续几夜的风吹雨打。原本就因营养不良而矮小的菊,又要被狂风吹落多片花瓣。卑微的菊花像是话剧演出中摆放的场景,为了不影响演员们的对话,被放置在舞台的边沿,艰难地面对孤独与寂寞。朋友望着散落一地的紫色黄色的花瓣跟我打赌说,这么惨的菊花,活不过这次冷空气喽。
惨的不只是菊花,还有我们这群被封在校内独享冷空气的大学生们。最冷不一定是漠北雪,还有毫无防备的广东寒。从海上刮来的湿冷空气能够翻越重重障碍,钻入没有暖气的寝室里;裤腿、从袖口溜进衣服里,惩罚着我的一肌一肤;再从毛孔跑进身体,精确地到达骨髓,无情地啃咬着每个细胞;肇事逃逸前还不忘审判我的嗅觉,原本浪漫的海风变的又咸又黏,只觉得恶心。心里想着地暖没有,空调总有暖风吧,拿起遥控器,都把电路板抠出来也没发现制暖二字。无能为力的除了空调,还有形同虚设的袜子。冷空气猖狂之时,才开始后悔收拾行李时没有听老妈,带几双长袜回广东。离开寝室去吃个午饭的功夫,就已经无法感受到脚踝的存在,恨不得冻僵之前留下一份遗书,告诫世人一定要听妈妈的话。走在大街上,发现路人一手打伞,一手提起衣领把脖子塞在衣服里,活像缩头乌龟,甚是滑稽。冷空气当前,我倒是羡慕千年神龟,借着冷血动物对刺骨寒风毫无畏惧的同时,也多得了几百年的好活。
自古以来,阴雨天都带着几分伤感,像传染病般影响着一城又一城的仁人志士。“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精神上当然也逃不过惩罚。冷空气就像栅栏一样,把人与人之间相隔开来,每个人都显得爱答不理、奄奄一息,没有人想要静下心来倾听对方的烦恼,每个人又都像是晕头转向的小卫星,无可奈何地偏离了原始轨迹,一头窜进恒星的大肚子里,淹没在时代的洪流中。某天终于熬到了深夜,心想可以安心吃个美味的夜宵,然后饱饱地睡上一觉,说不定第二天冷空气就烟消云散了呢。得益于现代食品科技的发展,让我能够在半夜美美地享用上用热水一烫就能吃的速冻汤圆,即使是元宵节剩下的,也无伤大雅。开袋、添水、封盖动作一气呵成,可是直到开水变温水,汤圆还是一丝不动地沉在碗底。仔细一看包装袋,三全食品。三全?全是焦虑,全是悲伤,全是堵?一看软软嫩嫩的汤圆是吃不成了,丢掉、刷碗、上床也是一气呵成,可是冷空气从来不吝惜地创造一切烦恼,冷风透过缝隙呼呼作响。门窗也不甘示弱地发出吱呀声,尽力地加入合唱团中,奏何曲儿?俗称冬夜交响曲!再有仪式感的睡眠也无奈投降,一直失眠到凌晨四五点,已经隐约有日光透过窗帘照射在被褥上,才能安稳地睡去。可是又能跟周公聊多长时间呢?因为早上还有万恶的早八!早上从床上爬起来,脑子还静悄悄地躺在枕头上,面带微笑地对你说哈哈我自由啦。心想如此折磨人的生活会持续多久,拿起手机点开新闻报道说广东此次强冷空气将持续一周左右,简直比我立志要早睡早起的热情还持久。
终于在上完网课的某天晚上,惊喜地发现雨开始变小,于是我全副武装准备去操场散步以舒缓堵了几天的心情。微微发光的路灯、带有泥土香的跑道、脚踩在地面上发出富有节奏的吱呀声以及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月亮都让我心里有莫大的慰藉,可能所谓的罗曼蒂克就是如此吧。在不下雨的天气,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碰见教职工带着小孩子在跑道一旁的沙坑玩耍,大人们站在一旁聊天聊地,小孩子坐在沙地里过家家。虽然自己没到那种喜欢唠唠家常里短的岁数,也过了在沙地上能够不顾衣服脏乱也能收获简单快乐的年龄,但是光是脑中浮现这种场景,心里都有莫名的温暖。就这样享受着一个人的孤独,在暗淡的操场上走啊走,走到操场关门、走到月亮睡觉。
从操场走出来,意犹未尽,好奇心驱使我去看看那盆芳菊如何。心想菊花估计早已踏入黄泉一命呜呼了,便带着几分怜悯向食堂走去。神奇的是,朋友打的赌竟然输了,虽然地上落着满是沾满泥水的花瓣,那盆菊仍挺着矮小的身体,头顶着为数不多的残缺花瓣,毫不畏惧地面对死神般的狂风大雨与冷空气。在它参与的话剧中,即使一开始就被贴上羸弱的标签,一开始就被安排在无人欣赏的阴暗角落里,它不仍然挺直腰板昂首挺胸吗?
转念一想,我的生活不也是一场话剧吗?导演说来一场强冷空气,带点儿风,带点儿雨,再加点儿疫情。只不过在这场话剧中每个人一开始就觉得在这场话剧中饰演着不被关心的丑角,为自己找好失败的理由:冷空气不就应该患场小感冒,阴雨天理所当然为生活抹点儿悲伤。可是,何必要当冬天里的缩头乌龟?何必要活成所贴标签的样子?与其强忍着生活悲苦的同时还埋怨着编剧的不公,不如跳出禁锢我们的话剧,成为自己生活的导演。
不觉那盆菊已然成为落在我生命里的光,纵使它很矮,很小。